开唐.教坊_六、辅公袥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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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六、辅公袥 (第1/9页)

    玄武门那儿的风好大。

    却奴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。这儿位于宫城之北。刚到玄武门,就听大风呼呼地吹着,却奴只觉得风吹发飘。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方,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荒凉。

    ——他跟那个女人出了太仆寺,就来了这里。他想问那女人要带自己去哪里,那女人只说了声:“大安宫。”

    ——大安宫?

    那该是、“爷爷”……住着的地方了?

    那女人似乎不欲让他在玄武门久做停留,一路催着他快走。

    已经四更天了,拂晓之前,天色更见其暗,猛然一阵呼啦啦的声音传来,却奴刚停下脚,就见黑暗的夜色里猛地有色彩一晃,那是一只五彩辉煌的大鹦鹉直扑过来,翅膀都快扫到了却奴的脸上。

    那鹦鹉一头扎进了那女人的怀里。女人在鹦鹉的爪上解下了张纸条,就着火摺子读了读,立刻面色一变,说道:“你爷爷病重,你叔叔已赶往侍疾。看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今天是带你见不成他了。”

    她略现迟疑,犹豫好久,才无奈地说:

    “你且先回右教坊歇着。你放心,我会暗地里传命下去,不会再有人为难于你。现在,我要急着赶回大安宫。你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。只要你爷爷病情略好,一得空儿我就会来找你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轻轻拍了拍却奴的肩膀,似表安慰似表无奈,然后、就一个人急急地走了。

    却奴只觉得自己一个人被抛在了黑暗中。

    这里四处空旷,越显得他的身子更加的小。

    他也感到自己的小,由不得在黑暗中把一双肩膀抱了起来。好像、这样可以把自己缩得更小——更小些时,不让人看到,也就安全了吧?

    自怜的情绪一旦涌上来,慢慢就变成自伤。他自己都没察觉,一双小肩膀已忍不住地抽动起来。

    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道:“男子汉,大丈夫,可不做兴说哭就哭的。”

    却奴一惊,回头看时,却四望无人。

    只听那声音道:“却是出奇,一天不到,我就已遇见你三次。这么说,你我算是有缘的了。”

    却奴这才发觉,那声音虽近在耳侧,说话的人却不知还在多远之外。

    三次——他心中猛地一跳,今天,却是谁遇到过他三次?

    他回头望去,只见玄武门的正对面,不出十余丈远的地方,正有一片树林。

    夜太暗,也分不清那林中倒底是些什么树。那些树像是枣树,枝桠一根根净伸向夜空里。

    他眯眼望去,先是什么都没见到。突然的,他只见远远的天边,蒙蒙地绽开一条白线。那线把天地从混沌中割切开来,借着那一点希微的晨光,却奴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林梢。

    那林梢连结得仿佛一条线。

    就在那一线林梢上,正有一个人长身立着。

    他面向极北,却奴只见到他身后飘飘拂拂,那想必是他的长发。那人静观着拂晓时的天地绽裂,身影不动,只是身后的长发却凭风凌空。

    却奴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,从那人的身影里认出了他。

    他胸口忍不住的涨痛了起来:

    ——他是、他!

    “是你一直在找我吗?”

    那人分明一直没有回头,可为什么他的话声好像就响起在自己耳边?

    “是不是还想看我跳一场舞?”

    那人的声音略显低哑,似乎整个人一半还在沉沉地睡着,另一半却冷冷的醒。

    那声音里有暗哑也有清冷,像被那拂晓的天际一线切开了似的。然后只听那声音道:“没想到,你小小年纪,倒是我的知音。那好,我就跳一场你从没见过的,也从来无人见过的舞给你看。”

    声音未落,那身影却已在树梢舞起。他的姿式,却只让远观的却奴觉得“不可能,不可能!”

    只见他的腰不可思忆地折断下来,长发却不可思议地根根迎空。天地间黑沉沉的朦胧,那天际的一线仿佛正好做了他的背景。那一线天光银闪闪的如一根腰带,下面的大地深深的黑,上面的天空清亮的黑,他的身影在那清浊的两色黑暗间,却又另成一黑。那是一个剪影,剪出了天地所没有的人气。却奴只觉得那剪影奇异的舞动,在他的舞姿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身上沉沉坠落,可同时,又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升腾欲上。那里面的沉酣苦痛,挣扎凝华,仿佛被夜黑沉沉地湿了衣——这夜是冷的,湿重如冰;可就是冬天里冻成冰的衣,在寒冷极处,那些水汽竟还可以挥发得升腾而去!

    那本不是他一个小孩子家所能理解的,他却觉得自己像看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却见树梢那人忽缠绵的低啸起来,那歌吟中无字而有声。却奴身在教坊,听过的曲子多矣!却头一次听到一个人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吟唱。

    那是破晓的歌声。像是怀此悲凄,空睁望眼,却终晓难静。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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